张文斌的远亲近邻在这里明目张胆地辱骂李舰,嘲笑着、埋怨着李奶奶的是非不分,老糊涂了才去给警察添堵添麻烦,左邻右舍也不好接话,久而久之都不出屋了,避免遇见,导致这里的家长里短似乎更隐晦了。
武芝华制备的棺材停在楼下,请来的乐队在吹吹打打,唢吶声撕裂长空。
他们购置的寿衣比张文斌原本的身高还要大上一个号,否则无法装下他那腐烂膨胀的身体,无数花圈立在一旁,姜暮只看到其中一个上面写着孝儿张朝跪拜。
李雪梅和姜源在楼下与武芝华婆婆说了会儿话,便去上班了,姜暮也关上窗子。
家里空荡荡,只有座钟的钟摆在左右摇摆。
厕所里她的牙杯旁放着一只粉色牙刷,牙刷上沾着挤好的黄豆粒大的白色牙膏,牙杯里满满一杯温水。
客厅茶几上放着新买的一盒痱子粉,盒子上上海女人柔美漂亮。
厨房餐桌上有一份早餐。
一切都恢复了平静的样子。
她掀开衣服看了看自己的热痱子,每年这个时节都是最难熬的,它们像草木一样有着旺盛的生命力。
姜暮吃过早饭,在阳台上抻懒腰,看了一会儿楼下的光景,目光往张朝家阳台一望,那盆碗莲的种子已经发芽了,露出嫩绿色的触角,碗底的淤泥和水分做两层,清的清,浊的浊。
随即听见隔壁“咣当”
一声,便匆匆套上衣服跑出去,张朝在楼梯口等着她,他朝她放荡不羁地吹了声口哨,她便随他走出破木板门。
楼下,大黑狗正围着垃圾桶打转,几个六七岁的男孩子在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戏,有的拿着水枪,腰间别着玩具手铐,分成两个阵营,在互相呲水,姜暮误入,被淋了满脸。
张朝抢过水枪追着孩子们的屁股呲,孩子跑成一堆,缩着脖子,小手捂着脸,空气里激荡着清脆而紧张的笑声,在大人们的痛苦和阴郁的脸庞缝隙里来回穿梭。
张朝心情一直不好,看上去精神恹恹的,家里的事不需要他帮忙,可是姜暮看得出,他很想参与,可每每都不合时宜,被大人呵斥,被赶出来玩儿,心情更不好了。
姜暮知道,死亡的突然降临,揠苗助长般地困住了他,她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。
……
七月中旬,化土鎏金,焦金烁石。
柳南街上行人寥寥无几,漆黑的板油马路被晒得直烫脚心,人们的胶皮底凉鞋走在上面,快要烤化了一样。
树叶也蔫蔫的,没精神。
但街边的月季却开了,红的粉的,热闹极了。
艳阳将县城的每个毛孔每个褶皱都照耀得熠熠生辉。
小县城里没别的去处,小孩子们总愿意往农田里去耍,大一点的便失了这个兴趣。
张朝去踢了场野球,把背脊晒得通红,却仍眉头不展,倒是两条黑狗一直跟着他的屁股后头跑,与孩子们一起抢球,抢到了就打个滚,一蹬腿,球便被踹到张朝脚下,球场上上演了人狗抢球大战,场面一度混乱极了。
姜暮坐在阴凉处,偶尔趁没有人注意,把领口放开一些,让风钻进去,浑身过电一样颤栗。
大乖和棍哥不知道什么时候烫了头发,还染成了黄毛,叫走了她和张朝。
几个人又在街上游荡,仍然没什么地方可去,没什么可做的,却又不肯回家。
走着走着,一言不合就顶拐,走着走着,一言不合,大乖就悄悄后退几步,向前冲刺,按着棍哥的脑袋,从他头顶跨过去,棍哥每次都急头白脸地抱怨,“你他妈的害我长不高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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