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一清冷的声线响起,初闻似玉石淡润,再听却让人觉出疏离的寒意。
是陆执。
他还是和前世所见一样衣着整净,一袭玄墨长官服镌着暗紫印纹,矜贵而冷肃。
熹微晨晖落在他面容的轮廓上,只窥见那挺立流畅的骨相,天光也要逊色三分。
他生得实在太过得天独厚,本漂亮得过分,偏偏神情一直拘着冷意,端的是拒人于千里之外。
江念珠身上气焰骤然收敛,有些局促地拢了拢手,回身低头见礼:“见过帝师。”
她从小到大横行霸道惯了,唯独对这位帝师不敢造次。
他十九岁那年从老帝师手中接管镜玄司,所卜国事无一失手,所布军略战无不胜,朝野皆赞其为千年难遇的奇才。
连父皇皆以上卿礼敬,特准其不必执礼节规矩,然而陆执是秉礼之人,纵使走到如今权重之位,对上规矩礼数也是分毫不错。
如今他自请替少师之位教导皇子公主,父皇自然喜不自胜,然而他要求也严苛得很,她这样不求甚解的人一见他便想躲得远远的,生怕被他寻出错处。
陆执未语,略一颔首示意她归座。
江念珠暗中剜了江念晚一眼,如今却也实在不好发作了,只得回身坐下。
江念晚微怔,一瞬间心跳得厉害,只低头瞧见他深玄色的官服,官服底边绣着一轮洁色松鹤,同那晚他冲入火海的服饰一般无二。
犹在怔愣之时,忽而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自己面前,他手上执着那只玉笔,递与她。
“只悬垂裂了,应该不影响使用,九公主且先将就着,仔细割了手。”
他声音很淡,同方才一样无波无澜。
他向来对她不冷不热,拘着合宜的礼节。
江念晚从来都没有想过,这样高高在上又清冷淡漠的一个人,前世会为了救她冲进火海。
“……是,”
察觉已经让他持递太久,江念晚回过神,匆匆去拿,“多谢帝师。”
她的小指不经意擦过他微凉的手,却像被烫了一下,由指尖渡出微不可查的红意,轻颤了颤。
江念晚又低了低头,握紧了手中的笔。
她有些恍惚,课上讲了些什么都不甚仔细听,偶尔几瞬他视线投递过来,江念晚亦匆匆避开。
只敢在他低头时,她才敢去看。
朝野皆知,帝师陆执面同其人,性情冷然孤绝,如巅上白雪。
只是山巅之上处处寒冷,白雪终年不化。
她忽然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这个男人的时候,他似乎也是这般模样。
当时她心里空空如也,脑海中只剩下五个字能够形容他,何处染尘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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